第二天下起了大雨,连绵的雨水笼罩了整个城市的天空,但对我来说,没了酷热的太阳,便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天气了。
穿着厚重的兔子玩偶服,我站在商场门口,将一把把雨伞递给那些没带伞的顾客。
有一说一,给客人们发伞可比发传单轻松多了,只要是那些没带伞的客人,往往都不会拒绝这份贴心,不像发传单那样总是被人拒绝,所以刚刚到中午的时候,西装大叔准备的一百把雨伞就被我全部送出。
摘下兔子头,雨天的凉风顺着玩偶服的脖子灌了进来,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,却也清醒不少。
看着最后一个客人举着印满花花绿绿广告的雨伞消失在雨幕里,心情也瞬间轻松起来,舒服哇~
凉风送来些许零星的雨滴,敲在的脑门上,让我有点快乐,可惜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,因为送完伞还要把道具收回去呢。
摇摇头,我打开拉链从玩偶服里钻出来,正巧西装大叔也从办公室里出来,省的我专门去找他了。
挥挥手,我对他打招呼:“大叔,我已经把伞全都送出去了。”
“干得不错,不过今天看起来应该不会有太多客人了。”
他点着头对我的工作成果表达了高度的认可,随后又对今日之雨天发表了相当消极的看法:“都怪今天的雨太大,影响到客流量了,好好的一个周日就这么浪费了。”
把玩偶服抱成一团,放进走廊角落临时的储物箱里,我好奇的问他:“客人少一点难道不是更好吗?这样的话大叔你也能轻松一点吧。”
“当然不能这样想,如果客流变小可是会影响到整个商场的生意的。”他一脸正色的对我解释:“你想想看,如果商场生意不好,像你这样的小丫头还会有在这打工的机会吗?”
唔,怎么说呢,听着倒是蛮有道理的。
不过听见他这及有责任心的发言,我所惊讶的其实是另一方面:“咦,难道大叔你真的是这家商场的老板呀,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?”
“怎么可能?我也不过是打工人罢了。”
撇撇嘴,大叔对我的猜测进行了无情的否定:“我在这里上班,当然不希望有一天这家商场真的倒闭,不然那样我才真是完蛋了,说起来你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是不会懂的。”
抿着嘴角,我不屑的转过头,区区一个中年社畜罢了,居然还故弄玄虚起来了。
只是下一秒,我明白了即便是一个中年社畜,也是我目前对抗不了的存在:“对了小姑娘,今天下午也不会有太多客人了,所以你今天的工作到这就结束吧。”
啊这,我刚刚做错了什么,为什么转手就被开除了?
还有我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制裁了,所以说原来我是个比中年社畜还要第一层次的存在吗?
忽然感觉有些人间不值得了。
心情有一瞬间的低落,不过我向来内心强大,这点小小的不开心在听见一会居然还有一顿散伙饭后就瞬间消散,开玩笑,给我一个临时工管饭,西装大叔可真是好人呀。
和昨天一样,午饭是由商场的员工餐厅提供的,做好的菜放在专门的地方,由就餐者自行选择,总体来说有些像自助餐馆,只是菜品卖相要更为粗糙一点,不过味道还是蛮香的。
心情愉悦的选择了自己想吃的东西,然后一口一口的吃掉午餐后,我摸摸肚子,真是感觉既满足、又遗憾。
真可惜,饭量太小以至于一下子就吃饱了,本来还想尝尝油炸小香肠的...望着那边取餐的巨大窗口,我不由得在心里碎碎念。
这时,我听见叮咚一声,还以为是有人给我发消息,打开手机后才明白是西装大叔给我发的红包,小字上还备注着“今日工资”。
“谢谢老板!”我开心的朝坐在对面的大叔道谢,然后心满意足的点击领取,不过出乎意料的,红包里居然是整整一百元!
我诧异的抬起头,有些不解:“大叔你发错了吧,怎么是一百元呢?”
站班一整天的工资是一百元,这是昨天我和西装大叔达成的协议,但是明明我今天只工作了半天而已。
西装大叔满不在乎的说:“今天我儿子过生日,心情好。”
这原因是我完全没想到的,不过却意外的令我安心了不少,收起手机,我郑重点头:“哦哦,谢谢大叔!”
摆摆手,他好奇地问:“没什么,看你的年纪应该和我儿子差不多,小姑娘在上初中吗?”
“高中!我已经高二了!”挺直了背,我的语气十分之骄傲。
成功跳级大概是我这段人生里最自豪的经历了,如果不是因为辣鸡父亲搞事耽误了两年,我今年应该都大一了吧。
不过即便如此,我的学龄依然很幼,所以但凡有机会我也会不自觉地想要展示给人瞧瞧。
只是这种事如果由自己主动说出来,又有点过于显摆的味道,那样就太过羞耻了,所以我一般只是强调自己的学历,就像现在这样。
果然,西装大叔震惊了!
他瞪大眼睛看着我,目光中满是怀疑:“小姑娘,你满十四了吗?”
啊,这难道就是一语双关的双重夸奖吗?这个大叔也太会了吧!
不好意思的偏过头,我小声回答:“当然,我下个月就16岁了。说起来大叔你连我有没有满14都不清楚,就敢雇用我打工,不怕惹出什么麻烦吗?”
“昨天也没想那么多。”摇摇头,西装大叔解释说:“就是觉得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出来找工作,要么就是叛逆期和家长闹情绪什么的,要么就是遇到真正困难的状况了...”
“所以我觉得,无论你是哪种情况,至少在我这工作两天,总好过在社会上乱晃。”
低下头,我想要掩饰自己的表情。
什么嘛,区区一个平凡社畜,心里的格局却意外的广大...
“昨天可能还不确定,但是现在我知道,你是个好孩子。”
他还在用温和的语气说着话,可我心里却五味陈杂,既有自己的辛苦终于得到他人理解的感动,也有似乎被外人看透了的羞耻。
实话说,我知道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很别扭的家伙,尤其是在面对预料之外的善意的时候,总会有些无所适从。
揉了揉眼角,我刻意的转开话题:“啊哈哈,大叔你人真好,以后肯定会赚很多钱的。”
谈到赚钱这个问题时,他晃了晃脑袋明显的颓废起来:“算了吧,我是没什么戏了。”
作为收到超额奖励的代价,看见他这个样子我的责任心就不允许我视若无睹:“大叔振作一点嘛,往好处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优点吧,比如大叔你...你...”
糟糕,一时半会的真找不到他有什么优点啊!
身材有点发福,根本没的夸;头发倒是很黑,但联想到他这年纪,我猜有可能是染的,甚至有可能是假发,保险起见最好别提头发。
所以,我支支吾吾的,也不知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。
憋了半天,终于胡扯起来:“反、反正大叔你人蛮好的,以后买彩票一定会中大奖吧。”
“可我从不买彩票。”
“要往好处想嘛,万一好运轮到大叔头上了呢?”我反驳并鼓励他把眼光放远,格局放大:“假如中了五百万的超级大奖,大叔你会做什么?”
思索片刻,他很入戏,回答的很认真:“那就先把房贷还了吧。”
噫,庸俗!
瞟了西装大叔一眼,我试图把他往放开束缚,自由畅想的方向引导:“那剩下的呢?”
然而他却皱起眉,语气沉重:“再慢慢还吧。”
“...”
啊这...不想聊你其实可以不聊!
也许是我此时呆滞的表情有些滑稽,令这个终日一脸苦大仇深的西装大叔终于有了些许笑意:“时间不早了,吃饱了就早点回家吧,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在外面到处跑恐怕家里人会担心。”
“...好”点点头,我应道。
站起来,我在西装大叔的陪同下穿过回到一楼,看样子他是想要把我送到门口。
不过当我路过一个售卖手工糖的时髦摊位时,忽然心里一动,停住脚步。
展台旁,老板是一个漂亮的姑娘,我指着最边上的那个小瓶子问她:“姐姐,这个最小罐的怎么卖?”
“39元。”
嘶,好贵呀。
不过我还是买了一罐,然后走到西装大叔面前,朝他递了过去:“大叔,这是我的心意,祝他生日快乐。”
这份礼物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个意外,所以一时间他有些愣神,随后脸色变得奇怪。
轻叹一声,他语气少见的僵硬了些许:“不用了,你自己留下更好,毕竟是你辛苦赚到的钱,而且我儿子他...是吃不到的。”
维持着递东西的动作,我也尴尬起来,因为我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推推拒拒的场面啊!
总感觉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自己闹的乱子,我有些羞恼的把玻璃罐推进他怀里:“大叔你就收下吧!”
苦笑一下,西装大叔终于收下,走到商场门口,他又让我等会,然后从办公室迅速取来了一把伞递给我:“雨很大,路上小心些。”
“谢谢。”
没有拒绝,撑开伞走进灰蒙蒙的雨雾里,我扬起脑袋,看着伞面上花花绿绿的广告图案,感觉这雨天,似乎也并不是很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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